南怀瑾:宗镜录略讲上册(第二十三章)

2019-08-13 大德居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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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怀瑾教授讲述

第二十三章生死两幻命何寄01

如《大涅经》云:复次菩萨修于死想,观是寿命,常为无量怨仇所绕,念念损减,无有增长,犹山瀑水不得停住,亦如朝露势不久停,如囚趣市步步近死,如牵牛羊诣于屠所。

《大涅经》是佛快要圆寂的时候说的。永明寿禅师现在引用《大涅经》讨论生死的问题,后世学禅宗的首先就标榜‘了生死’。其实生死不是个问题。但是一般常人的心理,对死有极大的恐惧,生的问题还觉将要,大家仔细想想为什么?死了很恐怖,怕死的痛在吗?对不起!我们都没有经验,如果我晓得死后的痛苦,一定来告诉你,可是谁都没有经验过。那么我们可以想像,死的痛苦和病的痛苦差不多,总而言之,就是很痛苦。

仔细研究,我们人活著并不痛快,痛苦耶!不过是慢慢地、细细地痛。人生遭遇,过去,忘记了,回想起来越想越痛,犹如古人比方‘钝刀割肉’。快刀割肉当下还不觉得痛,等血流出来才知道痛。钝刀是慢慢地割,折磨。

佛家有句话叫人不要化缘,‘对人出钱如钝刀割肉’,当场拿给你没有关系,过后越想越不是味道。我们人生一切都在‘钝刀割肉’中。

死有什么苦?我们感觉死后恐怖,是不知道死后是怎么一回事,对不对?我们下意识真正觉得死之可怕,倒并不一定为了痛苦,如果知道死后没有什么事,我们一定不在乎。

庄子曾经说了一个笑话,比方得非常妙,不知是真是假,也许庄子死过。他说晋国有一位小姐,被选进宫当妃子,这女子同西施一样是乡下人,一听到进宫,痛哭不已,因为古代女子选进宫,很难再和家人见面,假使不得宠,一辈子是宫里丫头,也不放出来,得宠成了妃子,回娘家父母也痛苦,一家人先跪在门口接驾,进屋才行家人之礼拜见父母。吃饭时,妃子坐上位,父母坐下位陪著,还不敢乱吃菜,这个味道不好受。庄子说这个进宫的女子后来当了晋王的妃子,享尽荣华富贵,想想当初真是哭得冤枉。庄子说,假定死后也是这种情形,那么死前的哭就哭得没理由。庄子为何有这段比方?难道庄子是死后复活再写?他也跟我们一样,写这个故事之前没有死过。

中国文化素来不把生死看成大事,战国时代道家思想发达,道家求长生不老、修神仙,正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。战国之后经过七、八百年,佛家思想逐渐传入中国,与道家思想不谋而合。所以,中国原始观念对于生死看法并没有什么,大禹等传统文化的圣人都讲,生者寄也,死者归也。活著是寄居旅馆,死是回家,生寄死归是中国文化的根本。易经思想认为,生是阳面、是动力。死是阴面是休息,盈虚消长。‘消息’是易经名词,很有意思,‘消’是成长,有哲学意义,比如一朵生长的花,又如电能,成长正是它的消耗,‘息’,表面上看起来是死亡,其实是未来生命成长的准备和充电。它说一个生命活久了应该死亡,电池用久了应该充电,再来就是了嘛!此之谓‘生生不已’,所以中国文化始终以‘早晨’的观念看待生命。

要如何了解阴阳消息,盈虚消长的道理呢?孔子在《易经系传》上说:‘明乎昼夜之道而知’。你了解白天和黑夜的道理,就知道阴阳的道理。有了白天,就一定要休息一夜,这个休息是为了明天的白天,另外的生长。后来有位禅师悟了道,把孔子这句话加上两个字:‘明乎昼夜之道而知生死’,道理更清楚了。所以中国的本土文化,对生死问题素来就持这样的看法。当然这种看法属于一般知识份子,亦即古人所说的君子,不是一般小人或没有受过教育的平民。不过,据我所了解,有许多平民,乡下人都是大哲学家,你问他怎么那么苦?‘那是我的命嘛!’他一个‘命’字就道尽一切,这是我们所看到的乡下人。像我的父亲,三十多岁就把棺材做好,坟地修好,不愿将来麻烦别人,他的好几个朋友也都那么做,中国人对这个事情看得很平常。

睡时主人公何在?

佛家难道就没有如此豁达吗?我想佛家也一样看得通,佛经有很多话与中国文化的看法没有两样,问题在于:生如白天,死如睡眠。那么这一觉睡到哪里去了?换句话说,我们把生死拿开了,我们睡觉究竟睡到哪里去了?这是一个大问题。在关睡觉,虽然国外曾做过不少睡觉时生理反应的研究,而佛洛德《梦的解析》也以其潜意识理论而轰动全球,但也不是毫无争议的最后定论。如果再加深入而全面地作专题研究,则又是一门最新的科学,睡觉的样子有千百种不同姿态,在部队带过兵,有过团体生活的就知道,一百个睡觉,有一百种不同的睡相,而且睡相比死相难看,死相差不多就是那个样,睡相则有张嘴歪唇、有趴著、弓著、有笑、有哭、有发脾气、有讲梦话的,如果把这些资料惧起来研究,学问可大了,而且观察别人睡眠久了的人,睡者是不是在做梦?在作些什么梦?你站在旁边就可以知道,他睡觉的表情――喜怒哀乐完全表达出来了。我们睡了一辈子,不知自己睡到哪里去。

观察一个人睡觉,可见这个人还在活动,他没有真睡著。有人做过梦的研究,一个人做了很长的梦,梦中几十年,其实最长不会超过五秒种。

所以,根据医学和我的体验、观察,一个人真正睡著觉最多只有两个钟头,其余都是浪费时间,躺在枕头上做梦,没有哪个人不做梦。至于醒来觉得自己没有做梦,那是因为他忘记了。通常一个人睡两个钟头就够了,为什么有人要睡七、八个钟头?那是你赖床躺在枕头上休息的习惯养成的,并非我们需要那么久的睡眠时间,尤其打坐做功夫的人晓得,正午只要闭眼真正睡著三分钟,等于睡两个钟头,不过要对好正午的时间。夜晚则要在正子时睡著,五分钟等于六个钟头。就这个时间的学问又大了,同宇宙法则、地球法则、易经阴阳的道理有关系,而且你会感觉到,心脏下面硬是有一股力量降下来,与丹田(肾上)的力量融合,所谓‘水火既济’,豁然一下,那你睡眠够了,精神百倍。所以失眠或真要夜里熬夜的人,正子时的时刻,哪怕二十分钟也一定要睡,睡不著也要训练自己睡著。过了正子时大约十二点半以后,你不会想睡了,这很糟糕。更严重的,到了天快亮,四、五点钟,五、六点卯时的时候,你又困得想睡,这时如果一睡,一天都会昏头。所以想从事熬夜工作的人,正子时,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要摆下来,睡它半小时,到了卯时想睡觉千万不要睡,那一天精神就够了。不过失眠的人都挨过十二点,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,结果快天亮睡著了,到第二天下午都昏头昏脑,因此你会感觉失眠、睡眠不足,实际上是你没有经验。

为什么讲到这个道理呢?刚才讲到我们睡觉睡到哪里去了真不知道!换言之,我们现在清醒清醒,在哪里也不知道。我们经常形容‘人生如梦’,如果我是那个梦,一定提出抗议,为什么那么看不起我,醒了才觉得我是梦,当没有醒的时候,梦里很舒服。我们醒了觉得睡眠是梦,大家忘记了一点,我们醒了不过是从那个梦境进入这个梦境而已!现在我们也正在做梦,此所谓大梦,这个大梦哪一天清醒还不知道!而且很难!因为我们有一个强横霸道、自以为是的妄认,妄认自己现在是清醒的,其实正如庄子所言,等到有一天我们大睡而去,才觉得这个梦做得很长,这两头的事都很难讲。

做人要明白

因此归纳起来,生死是个大问题是指这件事而言,如果不解释,很容易错认死的痛苦是个问题。换句话说,人生非常可怜,活了一辈子,不晓得自己怎么活?为什么而活?活著的力量是什么?对生老病死的过程一概不知。最近我深深感觉到很多人不会照顾自己,连怎么病了都不知道,来跟我一谈,我告诉他怎么病的,他才说是这个样子。

我们生老病死,没有一点在清醒中,所谓菩提者,正觉也,一切都要清清楚楚。学佛的人要有一个个性,跳下悬崖会死,跳下去的整个过程也要看得清楚。等于当年躲防空警报,在洞里糊里糊涂,怎么被炸死,闷死的都不知。因此我一定钻出洞,躺在外面看飞机怎么飞过来,炸弹怎么掉下来,那才有意思。我们人活著,也同此理,要把自己弄清楚,怎么病了?怎么跌倒?怎么爬起来?都是晓得,如果不晓得就不是学佛的精神。

佛讲《大涅经》时告诉我们做‘死想’,这个很重要,最近两年特别向诸位提出来,因为看到这个社会一般走修持的路,尤其看到后世形式的佛法特别兴旺,正法没落非常悲哀。研究佛当年的归纳有十念法:念佛、念法、念僧、念戒、念施、念天、念休息、念安那般那(简译安般,即出入息)、念身、念死,不论小乘大乘不离此。

诸位不论信仰什么宗教,当然,站在佛教的立场最好信佛教,信了佛教学打坐,为什么?怕死,这不叫念死,念死与怕死有差别。佛法第一个要念死,也就是说,人要晓得自己随时会死。戒律有四句话:‘崇高必定堕落,积聚必有消散,聚会终有别离,有命咸归于死。’借用《红楼梦》贾宝玉的话:冤债偿清好散场,不是冤家不聚头,冤家聚头几时休?有一天冤债偿清就散场,聚会终有别离,有命咸归于死,凡是活著的生命,最后归宿终死亡。‘纵经百千劫,所作业不亡。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’‘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。’这是研究戒律时常见的,也是守戒的基本原则。

念死,人总归要死,我们随时要做死想,做最后的打算,我觉得这个观念非常好。也许理学家只看半边,批驳佛家思想消极,我不以为然,一个人如果随时存‘死想’,就可以产生大无畏的精神,做儒家所说的忠臣、义夫、节妇、烈士,乃至舍身报国,人本来如此,死的帐一定来,没有不来的。所以修白骨观就是叫你做死想,肉烂了变成白骨还不算数,白骨还要化成灰,这个很公道。道家谓‘道者盗也’,我们偷盗宇宙万物供养我们生命的成长,最后化为白骨扬灰还给它,很公道,还归于自然。死想是第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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